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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根澳大利亞

13 尊重大家的不同

我雖然在香港大學就讀及任教, 也一直認識在墨爾本的香港大學校友會的師兄師姐們, 但卻很少參與他們的活動。最近我卻改變了, 主動參與各種活動。我的師兄姐們大多是七、八十年代移民墨爾本的專業人仕, 大多和我一樣都懷念著在香港大學求學的美好時光, 更想在身處的社會出一分力, 作出貢獻。

最近這數年, 大批港人移民澳洲, 其中不乏也曾在港大肆業, 而我最近通過Whatsapp群組也接觸了一些。與他們相處, 勾起了對30多年前香港因為六四事件掀起移民潮, 我們同輩年青一群初來到澳洲經歷的回憶。是這群最近來墨爾本的朋友, 令我想到若我們這些老移民, 能開放走在他們中間, 與他們同行, 這些從我們老家來的新朋友, 相信可以走得比我們更快更遠更穩。

這群新移民, 成長於香港已成為國際大都會, 視野比我們闊, 而且帶著熱切要在澳洲這一個社會建立新生活的決心, 都是很主動結集各種力量和經驗, 走進這一個社會。他們欠缺的只是對本地社會、文化及制度的認識, 並且未必有很多本地關係及機會, 相信只要他們能與早來一點的移民建立聯絡及關係, 肯定不用很長時間, 就能如魚得水, 成為在這一個社會中揮灑自如的多元文化澳洲人。

多元的華人移民社區

談到多元, 原來很少人會覺察身邊社會的多元性。

在這裏土生土長的澳洲人, 只會見到身邊的人與自己不同, 卻不知道這些不同的人, 各自也會見到其他人與自己都不同。澳洲長大的人, 會把不在澳洲出生及長大的人統一稱為移民, 卻沒有想到移民之間並不一定有很多的相同點, 他們的需要也是各自不同, 並不能用同一種方式與他們溝通及相處。對不少澳洲人來說, 移民就是同一樣的群體。他們沒有意識到移民可以是只有受過兩三年教育在戰火中長大的難民, 或原為家財豐厚成功商人的投資移民, 又可能是受過高等教育富有見識經驗及國際視野及關係網絡的專業人仕。移民之間的共通點只不過是都不大認識澳洲及沒有本地關係而要在這地方建立自己的人生下半場而已。而不同移民在定居澳洲後, 對自己人生的規劃也不盡相同。

我最近4年在華人聚居的博士山巿中心內一所主流英語教會聚會。這些土生土長的基督徒, 他們總搞不清楚亞洲人其實不一定是華人,而華人又不一定是來自中國, 而稱自己為中國人(Chinese)的也不一定來自中國, 他們也可以是在英式制度長大強行被中國政府認定為中國人的香港人, 更可以是內心強烈反對共產黨管治而不一定盲目愛中國的。這些澳洲人, 基本上不知道在華人中間的分歧, 並不少於在不同民族移民之間的分歧。

就算在華人之間, 他們也往往忽視了彼此之間的分歧, 更不願意承認他們之間的多元性。來自中國的朋友會不明白香港的人為甚麼不喜歡吃四川的麻辣火鍋, 他們也不喜歡粵菜的口味。來自香港的會不明白中國朋友一方面知道中國控制並監控著微信傳播的信息, 卻又願意沒有懷疑地相信微信上傳播來路不明的信息。更有大量在微信中誇張地推廣自己, 卻認為自己可以識別微信上新朋友的可靠性。華人之間對事物的認同, 只是在口頭上面說的, 卻很少在實際生活中變成彼此的合作。而很多時候, 華人只信任自己可靠朋友的推荐, 而不是表面與人相處得出的判斷。

對別人, 華人很少想到及尊重大家的不同。有很多來自中國的朋友, 期望身邊的華人會與中國政府要保持良好關係,卻沒有想過這些朋友年青時曾被共產黨搶去所有財產, 家人被趕上船投奔怒海死去而心中對共產黨深惡痛絕。也有人未想過來自中國的年青人是從小就被教育要愛黨愛國更勝於愛自己的父母, 因此不明白他們為何會盲目支持國家專制的管治, 卻又渴望並喜歡澳洲的自由自在生活。也有從中國來的朋友會認為香港人已有比他們更多的自由, 卻仍要和政府對著幹, 卻無法想像這群人自小生長於重視個人權利得到尊重的社會, 卻感到自己的自由不斷受到剝奪的感覺。不過, 在澳洲我們都會見到這些不同的華人。

不同年代移民極大的差異

就算是來自同一地方, 不同年代來到澳洲的移民也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思想。

例如從香港來的移民, 他們先後在不同年代間來到澳洲定居, 但他們對政府及參與政治的想法, 卻又很不相同。

在七、八十年代來自香港的移民會認為香港是一個生活艱難卻經濟在起飛中的社會, 他們或許曾對這個社會的發展出過一分力, 因此盼望香港能持續發展下去。這一群人沒有想過香港回歸中國後已變成只是中國眾多城巿中的一個城巿, 今天的中國政府根本不會留下很多發展機會給香港, 而新一代的香港人正面對著從中國其它城巿來新移民的挑戰。這些老香港移民希望故鄉仍能繼續繁榮安定, 對任何破壞社會秩序的抗爭都不以為然, 因為他們已離開香港及中國太久, 無法理解經濟起飛後的中國領導人, 對世界的目空一切和傲慢, 堅決相信香港可以在中國管治下仍能繼續發出光彩。

也有是九十年代來的香港專業人仕移民, 他們在以白人為中心的社會中打拼多年, 為自己的下一代爭取了很好的發展機會, 認為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可以達到的。他們仍然深深關切香港的家人朋友, 會經常回到香港探望及關愛他們, 盼望他們美好的生活能維持下去。他們認為香港的發展要維持下去, 要給家人或朋友的下一代機會,卻未見到香港今天年青的一代, 面對前路的無力感及無助感, 只能透過走上街頭抗議來表達出來。

新來到澳洲的一群香港人,只見到這些來了多年的香港澳洲人只懂得認同及順從掌權者不合理的政策, 卻未能明白這一群朋友在香港成長時的經歷。他們是當香港政府仍是高高在上, 他們通過卑微並堅毅的溝通, 在香港社會取得改變中長大的一群。對他們來說, 協商總比抗爭有效, 沒有甚麼是政府必然會給你的, 也不是強烈爭取就會成功。

這些不同的香港移民, 今天在澳洲我們都找得到, 而且我們中間會有更多的不同。在澳洲生活下去, 求同存異而且能團結一起, 變得很重要。對新來的一群, 這更是他們創建澳洲生活, 從自己熟悉的社群取得支援及幫助的起點。

多元文化的力量

今天澳洲白人仍然主導著社會, 但多元種族的聲音卻不能被忽視。上週29歲的西澳州聯邦參議員Fatima Payman在議會中, 沒有按照工黨立場, 投票支持承認巴勒斯坦為獨立國家, 展示出新一代多元文化移民不能被忽視。Payman 原是阿富汗難民, 8歲時來到澳洲, 2018年才開始參加工黨, 在2022年大選中她被排在工黨候選名單中沒有機會勝出的第三位。由於自由黨實在不濟, Payman 在意料之外不刻意地勝出, 作為議會內第一名戴頭巾的女穆斯林。她覺得要表示在戰爭中受苦的巴勒斯坦人的支持, 就不按黨團立場投票, 受到總理責備並停上讓她參與黨團會議, 同僚也對她的行為不滿而向她施壓。不過, Payman 仍堅持自己的立場, 而原先大力支持工黨的伊斯蘭社區也表示會在未來的大選,因著工黨偏幫以色列而不尊重Payman, 會轉而支持工黨的對手。可以見到多元文化族裔雖然是少數, 但卻是政府及反對黨在選舉中所不能忽視的一股力量。

華人移民因為文化及語言關係, 很少主動與其它族裔溝通和合作, 但今天的澳洲, 多元文化社群的實力是不容忽視的。政治上如是, 生活上如是, 經濟上也如是。因此對新來的華人移民朋友, 能團結不同族裔的移民, 能包容來自不同國家的華人, 能接納來自自己原居地但不同年代定居的朋友, 在其中找到支持, 我相信是植根澳大利亞的起點。

周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