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華人要支持多元文化嗎?

移民是何等樣人

我們在澳洲的讀者, 差不多必然是第一代移民, 不管是來自香港、中國、東南亞, 有著不同的身份,經歷及背景, 但作為移民, 在澳洲生活, 我們都會遇上不少相同的困難, 遭遇類似的適應。澳洲是一個吸納移民, 並且由移民主導的國家, 社會的形成過程, 也與世界各個國家不同。也因為如此, 「植根澳洲」及「多元文化」這兩個概念, 更是我們這群主要來自中國及香港的第一代移民讀者, 要深入認識及探討的問題。

我與不少華人一樣, 一直有一個錯誤的信念, 認為只有中國人或是華人才會離鄉別井,向世界移民。按照聯合國的統計, 2022年全世界離開出生國移居他國的人共有2.81億人。其中印度人是最多移民他國的民族, 有1800萬人, 其次是墨西哥人, 約有1100萬人, 第三是俄羅斯人, 約有1080萬人, 華人只是第四大的人口輸出國, 約1000萬人, 第五大的國民移居外地國家是阿拉伯敍利亞共和國, 約有800萬人。來自這些國家的移民,都有著不同的移民理由及方法。也因為如此, 當我們要去認識及理解移民如何生活時, 就要記得華人移民在定居國家所面對的問題, 極可能是與其他的移民群體絕不相同, 而且每一個國家面對新移民的態度, 也不一樣。

我們未曾離香港到澳洲定居前, 相信大部份香港人從未考慮過在香港的社會中, 數十萬的菲傭、印尼傭、泰傭、或是南亞裔的居民, 其實也都是香港居民, 他們到底是否享有與我們相同的生活權利? 仔細想一下, 就知道他們生活受到極大限制, 例如不能隨意轉換工作, 或是醫療要購買保險, 沒有社會保障等。換位思想, 若今天澳洲政府及社會, 用香港社會對待數十萬短期家庭傭工的政策來對待在澳洲的短期勞工居民, 我們會否覺得合理?

我就想到, 一個國家對待移民的政策, 也反映著這一個社會的價值, 或是這一個國家, 是否值得我們長期居住?又或是我們到底是否應該永久留在這一個國家呢?

移民是否一定要植根?

移民或是以不同的社會身份, 來到所移居的國家生活, 也會影響他們對這國家的態度。在香港的亞洲家庭傭工, 大多是在賺夠錢後就回國, 因為她們的家人大都仍留在她們的原居國家。從一開始, 她們就是臨時居民, 並未打算生根於香港, 香港社會也不願意她們長期留在這裏。可以說, 她們就算合資格成為香港的永久居民, 最後也會選擇「落葉歸根」回到自己的故鄉, 與家人團聚。

美國吸納著全球最多的移民, 約5千多萬, 佔美國人口的六分之一左右。其次德國、俄羅斯、法國及英國都吸納了不少外地移民, 主要由於這些國家本國人口因為生育率極速下降, 人口迅速減少, 因而吸納了不少前殖民地國家居民有關。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及沙特阿拉伯吸納的移民亦不少, 尤其是阿聯酋, 外地勞工佔全國人口80%以上, 皆因本國人少而勞工需求大, 而且國家富有所致。澳洲及加拿大是另類的移民國家, 實施多元文化政策, 建立公平的公民社會, 澳洲移民總數佔人口約30%, 加上第二代移民亦多, 多元文化人口(即第一代及父母中有一人為移民的第二代)亦佔人口一半以上。

可以說, 美國是全世界人口的大融合, 創建了獨特的美國文化,每一個人, 都會被視為創建著今天的美國。也因如此, 定居在美國的人, 會以那裏為家, 很少回流原居地。德、法、西班牙、義大利等西歐國家正由歷史傳統豐富的歐洲國家, 因為人口下降而在轉變之中。來到這些歐洲國家的移民, 以有色人種佔多, 他們生活在富裕的社會中, 並沒有太多人願意回到原來的國家生活。俄羅斯因為蘇聯解體,令到周邊的加盟國家人口也進入了俄羅斯,由於政治的改變,情況較為複雜。而阿聯酋及沙特阿拉伯社會則由少數享有眾多居民權益國民及發展機會不多的外地勞工所組成, 有一點像香港華人組成的社會加上大量短期居留人口生活的情況。對這些短期勞工來說, 他們根本沒有植根當地的可能。

澳洲多元文化互相融入

澳洲的情況最獨特, 澳洲土地極廣闊,澳洲人獨自在太平洋生活, 離開前宗主國英國極之遙遠。由於一直人口稀少, 因此在近代開放移民配額, 吸納來自全球的移民後, 在過往三、四十年之間形成一個多元文化主導的西方民主社會。再加上這些日子, 科技及航空交通急速發展, 加快了澳洲與世界各國的聯絡, 推動全球化發展。這令到來自不同國籍族群的澳洲移民, 一方面可以融入澳洲社會, 同時又能繼續連結及關心原居地朋友,繼續原來的生活文化及社會關係。

那麼, 移民澳洲的第一代, 他們喜歡多元文化澳洲嗎?

從我所接觸的不同族裔移民, 他們大多認同澳洲社會, 有較多機會給他們發展, 並且嚮往在這裏的自由生活及豐富, 因此都大多不願回到較為生活條件較差的原居地。而且他們也發現澳洲社會對不同文化的寬容, 令他們對能繼續原來的生活文化有較大空間, 也因此大多支持澳洲走向成為多元社會。亦因為這些人佔澳洲人口比例極高, 所以往往執政的政府及盼望能上台執政的政黨, 至少在公開的政策中, 會大力支持澳洲社會發展成為多元文化。

今天, 認為澳洲要重新回到西方英式文化的澳洲人並不多, 但不少移民也不願意澳洲變成像亞洲國家中的強權管治及不公平的社會。也因如此, 多元文化能並全漸漸成為了澳洲平等社會的同義詞。社會接納多元文化, 就表示人人不管來自哪個地方, 都要受到尊重, 這正是社會平等的基本柱石。

不過, 移民澳洲的不同社群, 互相融入, 仍處於未曾起步的狀態。華人很少會參加猶太人的文化活動, 義大利人也不會與華人一起慶祝農曆新年, 澳洲西人極少參加中國的書畫展覽, 而華人參與印度人慶祝燈節活動亦絕無僅有。可以說, 現時澳洲社會的共識是, 每一個民族都有保留自己文化在社會的權利, 沒還未發展至推動互相交流, 互相欣賞、學習及融入的階段。

華人文化扮演重要角色

雖然來自不同地區的華人, 各自有不同的生活習慣及對政治的看法, 但今天華人仍是最大的多元文化族群, 並且有著相同的歷史及文化的根。更有趣的是直到上世紀70年代, 在東南亞生活的華人多把自己看成為在當地文化較高的僑居者, 因此不少人來到澳洲後仍重視中華文化。 所以就算今天每年的印度移民人數已多於華人移民, 但在澳洲社會中, 對華人文化的尊重及興趣, 仍遠高於其他族裔。

中國在之前的30 多年經濟起飛, 而澳洲經濟發展極度倚賴中國, 導致了澳洲社會對認識中國及中華文化有著更大的興趣。直至中國展開戰狼外交前, 澳洲人大多對華人友善及尊重華人文化。雖然今天中澳關係緊張及中國與西方國家在各方面競爭劇烈,但不少澳洲人對華人文化的重視, 興趣仍不減。

移民澳洲的華人, 在這大前題下, 值得我們去思想, 如何把我們文化的美好一面, 向澳洲人介紹, 讓他們有更深的體會, 也向其他族裔移民推廣。只有這樣, 華人才能在澳洲的未來, 有著更大的影響。因為我們作為移民的優勢, 並不只在於我們具備資金、學歷、技術, 而是我們過去所建立的關係、成就、經驗, 都得到認同。我們與典型澳洲不同的, 就是我們的文化, 在我們植根在澳洲的同時, 把我們的傳統文化美善部份, 加進澳洲多元文化之中, 我相信會是給我們最大發展的機會。

周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