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移民為甚麼要植根澳洲?

據說澳洲原住民已經在這大陸超過六萬年, 可以說是他們的根, 確實是植在澳洲吧。不過原住民從未把這大陸看成為自己的財產, 或是族群的共同財富, 他們只是把自己看成為這大陸的看守者(custodian)。 他們的信念, 就是他們的使命,是守護著這大陸上的一切生物, 是人類與其它動植物都有權享用澳洲土地的信念。因為這樣, 原住民並不願意開發這片土地, 也歡迎任何外來人定居, 英國人早期來到這裏, 可以與原住民和平並存。對今天其他來自不同國家的人, 原住民也歡迎。他們現時人數不多, 估計只有約800,000。1901年澳洲成為聯邦國家, 原住民並不被看成為英國殖民一份子, 沒有被視為澳洲國民。原住民是在1967年的公投之中, 被「接納」成為澳大利亞國民。這可以說是一個極度諷刺的事, 居住在這片土地最長時間的居民,卻長期不算是澳洲公民。

當然這並不表示原住民沒有任何權益或不受照顧, 他們一直可以在自己的地方, 過他們喜歡的生活, 可以說在這片土地上, 有兩個平行國家的存在, 就是由英國人建立的澳洲, 與原住民的世界。

不管如何, 今天澳洲已變成不少來自四方八面不同國家移民的家。這些人的根原都不是在這裏, 我和不少讀者都是這種狀況, 那麼到底我們可以怎樣把自己, 根植在這裏呢?

生根與植根

根由種子生出來, 在適當的環境及條件下, 是自然發生的事。所以我們在這裏出生的子女, 或是很小就移民到這裏來的, 都是很自然生出對澳洲這國家的根, 認為自己就是澳洲人, 而不是中國人的信念。 這和所有在中國出生及長大, 就把自己看成為中國人一樣, 是這麼自然的事。不過, 在香港原來也有印巴裔的人, 他們絕對是在香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 今天卻沒有被特區政府視為中國人, 只是香港居民, 他們的生活文化, 沒有被看成為香港的文化一部份。 這樣的情況, 就像1967年前澳洲對待原著民一般, 不過, 中國及香港政府都沒有正視這問題, 說粵語的華裔香港人似乎也沒有多少人關心這問題。

長大後才移居澳洲的是移民, 視乎來了澳洲的時間, 可以分為短期及長期的, 也可以由他們打算留在澳洲多長時間來分類。打算短時間留在澳洲的, 很自然不會認為自己的根在澳洲, 他們可以是根植於世界其他國家, 只因為要讀書、工作、旅遊或其他原因, 他們暫時留在這裏。就算他們實際在取得並擁有永久居留權, 他們心中都沒有把自己看成為澳洲人。植根澳洲從不是這些人的想法, 不過隨著他們留在澳洲的日子長了, 他們就要面對身份認同改變的問題。我相信不少來自中國及香港的華人, 都會有這種經歷。不過直到他們老死, 很多人才發現自己其實已變成了澳洲人, 不過卻是擁有澳洲國籍,卻沒有生根在澳洲的人。

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因為人的根和植物的根都很相似。是的, 根由出生後開始長出, 並扎根在生活的環境之中, 好像根在泥土之中, 連成一起。 把根移植是一件不自然, 人為及要很努力, 才能發生的事。移民澳洲生活, 而沒有打算植根澳洲, 是不少因經濟理由移民澳洲的人的寫照。 不過他們的孩子, 大多是道道地地植根澳洲的人, 因此任何一個移民澳洲而不打算融入澳洲文化及生活的人, 都要面對與下一代文化分離及沒有相同的根的可能性。這正是我寫這「植根澳洲反思」專欄的原因。因為當我決定移民澳洲,我同時也決定了要和下一代一樣, 把根扎在這片土地之上。

有權不扎根澳洲嗎?

有人即時會說, 我是中國人, 我只是成為澳洲公民, 我不是有權不扎根澳洲嗎? 當然有的。入籍澳洲不是迫得來的行為, 是個人的自由選擇, 要求的只是你將來要效忠澳洲, 並沒有要通過任何感情測試等。 也有不少人在成為澳洲人後, 選擇在澳洲以外的土地生活。

事實上, 澳洲在外的僑民, 估計超過100多萬, 有超過一半是在外地出生, 即是說是移民澳洲後又離開的。其中在香港的佔10萬人以上, 在中國的也有數萬人, 這些人不少是華人。可以說是華人移居到澳洲後, 入了籍, 然後回到原居地繼續工作的, 數目不少。這些人, 我相信是沒有扎根在澳洲的移民。同樣情況也出現在從新加坡等不少亞洲國家來的移民, 不過從印度來的卻是例外, 並不多人會回到印度定居。

明顯地, 移居澳洲的人, 有一部份人在取得澳洲國籍後, 並沒有扎根在澳洲的,而是自然地回到原居國家。這些人到底最後會不會回到澳洲生活, 會按不同個人及不同國家的生活環境而決定。 不過長期留下來的, 應該都是打算以澳洲為終身居住國的人, 這些人都會在不同時間思考過, 如何植根在澳洲。

植根的過程

買過果樹回到後院種植的人都會知到, 只有當樹還小的時候, 才能移植得好。移植時要把根連在一些泥土之中, 植入在移植地的泥土中, 加上大量的水, 剌激根的生長,根會通過與地裏的泥土結合及從中吸取養份, 從而讓根發揮功能, 繼續在新的環境中長大, 成為根深柢固的植物。移民也一樣, 要是一個新移民, 根本不願意與新的社會接觸, 或是不再在新環境中有新的經歷,令自己的社會經驗持續生長, 根本就無法植根在這個國家之中。

沒有錢的落後國家移民, 無法不學習英語, 因為他們要努力進入工作環境, 賺取金錢改善自己的生活。這些人不管是難民也好, 或是勞工移民也好, 三五七年之間, 較能融入澳洲, 也會對這一個社會投入, 提出要求, 有更大的參與。 相反, 經濟條件較好的如從香港及中國等地來的專業或企業移民, 不少人在抵達後, 適應了基本生活後, 建立自己覺得舒服的社交圈子後, 就停止融入社會, 然後發展成為有自己獨特次文化的小社區。

當然這樣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不過這樣的移民, 比較少會願意與社會內不同族裔建立密切的人際及社交關係。可以說由於生活不構成問題, 融入也變得不重要。這類移民的下一代因為在這裏長大, 根當然是建立在澳洲, 變得比父母輩更接受多元文化, 相信也是澳洲的特色。

沒有完全投入植根澳洲的移民, 到退休後很多時會在澳洲及原居地兩邊居住, 因為在兩地都有聯繫, 這也是第一代移民的特點。

植根澳洲是個人選擇

決定移民及立志要植根澳洲, 全都是個人的選擇, 沒有對與錯。不過隨著從亞洲來的移民漸多, 澳洲社會有關心這一個社會是否有足夠的凝聚力, 或是對其他種族是否能接納, 或是否會產生歧視? 上個月底發表的《2021年斯坎倫社會凝聚力映射》報告給我們很大的鼓勵, 就是澳洲社會絕大多數人, 都很願意接受外地移民及多元文化。

對新移居澳洲的人, 報告書給我們更大信心, 澳洲會持續成為一個讓我們感到安全的社會。 不過, 我們來到這裏, 會否因為我們選擇不融入, 或是不去認識澳洲不同族裔或主流社會,而令到別人無法明白我們, 或是我們不能明白其他人, 而產生不信任, 或無法在社會議程及發展方向上尋求共識或協調而導致社會撕裂? 我相信是我們每一個人要思考的問題。

說到底, 移民到澳洲, 是因為喜歡這裏。若真的不滿意這個社會的制度, 根本就可以不來, 來了也可以離開, 不必要在這裏制造社會矛盾, 徒令自己辛苦吧。

周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