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根澳洲反思
18 與主流社會同建多元文化社區
去年底墨爾本重新開放後, 我參加了博士山浸信會的崇拜, 改變了我對教會及建立多元文化社區的一些想法。
自90 年來到澳洲,我一直在華人教會聚會, 絕大部份時間都在浸信教會。華人教會雖然是一個信仰群體, 但成員全由第一代移民組成, 因此同時也具備移民社區組織的特質,與不少社團相似。
教會本來應該是反映社會不同階層的信仰群體,移民教會卻是例外。90年我初來到墨爾本時, 參加的是墨爾本華人浸信會, 教會由一些來了一段日子的留學生, 已經在這裏成家立業, 再加上當時大批從香港來的新移民組成。教會的成員與社會有少許聯繫, 對新來的人都很關顧, 不過當時大家最關心的, 是澳洲所面對的經濟蕭條, 及困難日子如何度過。那時, 作為新來的人,由於我只是打算在這裏留學, 沒有嘗試去理解教會內其他人所面對的掙扎, 更並沒有細心想到移民教會所面對的困難。
後來我與一大批89年後來到墨爾本的新香港移民, 於92年底一起在這教會支持下, 到了可能會有較多新移民的Knox City聚會, 我才開始感受到教會是怎樣組成, 信徒如何生活, 其實對新移民基督徒融入社會的可能影響。由於那時大家都是新移民, 適應新生活成為一起共同面對的難題, 彼此的關係就更形密切, 也能主動給其他新來者多一點關心和支持。可惜的是92年後沒有幾個香港人移民澳洲,沒有多少新人加入, 到今天這教會還仍是一個小圈子。
97年回來後一直都在華人教會聚會, 見到的是很多教會多成為了基督徒同鄉會, 構成了大部份基督徒的主要生活圈子, 連教會外的華人也很少接觸。我在博士山浸信聚會時, 才算正式地去認識主流社會的教會, 特別是這所位於華人活動中心的主流教會。
曾經充滿活力的教會
博士山浸信會成立於1901年, 上週剛慶祝成立120週年, 它位於 Station Street 與Carrington Road交界, 數以萬計的華人每天在它門前經過, 卻沒有多少人走了進去。每週這教會有英語崇拜, 約有30 多人參加, 大部份是年齡在70歲以上的西人, 其中約1/3 是年青一點的, 也有一些亞洲背景說英語的老移民。教會的會眾都很友善, 而且大部份住在附近, 對信仰都很認真。
博士山浸信會是東區最早成立的浸信教會。墨爾本東區的數間大型教會都和它有密切聯繫, 例如在上世紀60年代, 這教會首創以主日學車, 接載區內兒童參加周日的主日學, 最後成立了在Springfield Road 的New Hope 浸信會。由於博士山在80年代開始發展, 成為華人社區, 教會便沒有很多西人加入, 加上附近數間教會如Blackburn South 浸信會發展為Crossway的超級教會等,吸引了不少年輕人離開, 並且老會友們離世, 到今天博士山浸信會從數十年前有數百人聚會的教會, 減少到只有30多人聚會。
我與教會的主任牧師曾討論, 這教會就等如是在40年前關上門, 到今天突然發現門外的人已經變成了和裏面的人完全不一樣, 這樣的教會如何可以服事社區呢? 一個有120年歷史的教會, 也曾經是充滿活力, 影響整個地區, 卻因為沒有跟上澳洲在80年代開始成為多元文化社會, 而變成與周遭社區脫節生活的信仰群體。這豈也不是今天很多西人教會的寫照? 然而我再想下去, 過去二、三十年華人移民教會有一定的發展, 在未來我們又會不會走上同樣的路?
澳洲社會80年代的轉變
70年代澳洲廢除白澳政策, 大量亞裔移民來到澳洲, 而且在2000年開始, 澳洲大幅增加移民配額, 多元文化社區在澳洲社會今天成為主流, 不過澳洲各級政府及社會還沒有準備好面對這改變。
舉一個例子說, 每年維州負責任賭博基金會(Victorian Responsible Gambling Foundation, VRGF)用了超過 2千萬元去推行各樣協助受賭博困擾者的推廣活動, 其中只有一百萬元是用在多元文化社區。按人口比例, 多元文化社區應該有一千萬元可用, 我曾經以此向多元文化部長及賭博部長查詢, 他們都同意是用得太少了。不過當問題交到主管這情況的官員手上時, 他們總有辦法推搪過去。要改變這情況, 就不是靠部長過人之力, 而是要整個社會各層面都反映出這問些問題, 讓政府部門回應這些問題而進行變革。
再說另外的例子, 社區電台是澳洲特有的資訊媒介, 屬於社會公器, 不過少數族裔用自己語言播放的節目卻佔極低比例。對墨爾本的聽眾來說, 有3ZZZ電台提供給60多個民族做節目, 平均每一種語言每周不到三小時。在悉尼有2OOO 電台,也有數十個種不同語言, 中文很例外每周有超過20小時的節目, 不過絕大部份時間都是用來轉播中國政府的Radio China International 的內容, 成為中國大外宣的出口, 並沒有讓本地華人社區真正擁有這些節目, 澳洲政府也是視而不見。
又再舉一個例子, 維州政府在去年在發現少數族裔中, 新冠疫情特別嚴重, 因為他們接收不到政府的訊息, 而且在不同族群之間, 虛假及錯誤訊息特別多, 證明當時政府與少數族裔社區聯絡出現了問題。州長當時撥款支持了包括我們在內的一些少數族裔媒體, 定期發放新冠病毒訊息。不過很快, 撥款就由政府內部有關推動多元文化社區發展部門接管, 到今天大量的資源變成了部門活動的經費。政府是付出了資源給社區組織辦上不同有關新冠疫情的活動, 不過少數族裔的資訊網絡仍無法建立。原因是制度內對少數族裔的資訊發放系統的官員, 根本沒有對如何能做得好, 有很多認識。
可以說, 要由主流社會主導發展讓多元文化族群得到支援的社區服務並不容易。在一些長期發展起多元文化的社會, 已開始實施把資源按人口比例, 有一部份直接交給不同族裔的社區組織, 讓他們來策劃及安排自己的需要。這有些像現時NDIS或長者照顧服務, 把資源直接交給用家, 由它們選擇供應商, 比較公平。不過長期佔用大量資源的供應商, 大都並不樂意把自己一直以來用不好的資源交出來, 而多元文化社區亦對資源管控沒有很大的發言權, 形成多元文化社區發展資源長期不足的情況。
我的反思
長期以來, 華人社區都有不少人願意為自己族群多作一點事, 關心大家的發展。不過華人很少會倚賴政府或社會來提供資源去推動及發展各項計劃, 原因是大家都願意多付出一點來回應, 而不是受到可用的資源的限制。不過, 隨著有更多華人來到澳洲定居, 我們也要主動向社會爭取應該用在我們身上的資源, 而且也要協助主流社會改變, 令社會變得更公平。
博士山浸信會位於華人社區中心點, 它要成為基督信仰的實踐, 就不能不去服事華人社區。現時留在這教會的基督徒, 大多認為這是自己屬靈的家, 但也要看到教會要對社區實踐信仰的召命, 就要走進華人社區, 服事這區的華人。
我曾與博士山浸信會的主任牧師Jim Barr商討, 他也同意要讓更多華人信徒, 以這教會為家,並且帶領教會成為服事華人及少數族裔的中心。我盼望在未來, 我能有機會與澳洲的信徒一起, 面對這挑戰。同樣, 我們也要改變主流社會在服事華人及多元文化社區的策略, 不能簡單地讓主流社會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 研究, 策劃及滿足我們的需要。華人絕對有需要看到, 在澳洲要發展多元文化社會的路上, 我們要把自己投入, 與主流社會走在一起, 才能真正建立更好的多元文化社區。
周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