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之聲」公投慘敗

相比於大選投票，此次公投非常簡單，人們只需要投下yes或no票，沒有其他額外的需要。如今塵埃已定，澳大利亞六個州以及北領地在公投中均反對票佔多數，否決了將「原住民之聲」寫入憲法的提案。全澳僅有首都領地支持票佔多數。

本世紀首次公投遭遇滑鐵盧

此次公投是工黨在 2022 年聯邦選舉中做出的一項重要承諾，該黨在經歷了多年的保守派執政後重新掌權。如果此次公投通過，「原住民之聲」將成為原住民族成員的獨立代表機構，向澳大利亞議會和政府提供建議，使原住民族的成員對影響他們的事務有發言權。今年最初的幾個月，民調顯示對「原住民之聲」的支持率一直很高，但隨後就開始緩慢而穩定地下降。投票前一周，全國範圍內對該公投的支持率徘徊在 40% 左右，而在關鍵的最後幾天，對競選活動的報導因中東爆發的戰爭而蒙上陰影。

「原住民之聲」這一獨立諮詢機構的概念由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峽島民的領導人於 2017 年發展並批准，設想該機構包括來自澳大利亞六個州和兩個領地的原住民代表，並由當地原住民選民投票選出。根據民調，該提案被大多數原住民選民支持。只是此次全民公投在原住民人口最多的北領地亦未獲得更多支持選票（北領地有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口是原住民或托雷斯海峽島民），著實令人意外。

從支持及反對者的言論, 與社會輿論及支持率的下滑, 可以見到澳洲國並不是反對對原住民的承認, 而是不能相信所設立的「原住民之聲」只會是諮詢機制, 並不會影響澳洲政府現時的管治。雖然總理阿爾巴尼斯信誓旦旦表示, 議案不會在將來引發訴訟, 明顯地他的判斷無法說服澳洲人。所有法律專家表態修改後的憲法不大會給原住民提出利益的申訴, 但卻又不願完全否定這些可能性。其實, 只要政府在文字上寫得更清晰該組織為諮詢性質, 而不是只要求人民信任, 問題根本不存在。因此做成這些不信任, 總理阿爾巴尼斯要負上全責。

支持公投的論據, 提出與非原住民澳大利亞人相比，原住民的預期壽命存在八年的差距，自殺率是全國平均水準的兩倍，而且健康、教育和嬰兒死亡率的結果都相對較差。設立該機構，就是為了令主流社會更好的瞭解並服務好原住民社區。指出這些問題, 並沒有說明修改憲法後會如何能夠解決這些問題。認為設立「原住民之聲」就能解決這些問題, 根本連原住民都無法說服。社會的理解, 倒是這樣一個諮詢機構可以通過立法設立，只是此次公投的目的是將其存在寫入憲法，這樣即便未來執政黨派輪替，政府也無法將其廢除, 可以說,公投只是政府不容許以後執政的政府改變這機制, 更引起人的懷疑。

全民公投是改變澳大利亞憲法的唯一途徑，自1901年澳大利亞建立聯邦以來，澳大利亞共進行了44次公投，只有八次獲得成功。「原住民之聲」公投是澳大利亞24年來的首次公投，上一次是1999年決定是否建立共和制的公投，被否決。上一次獲得通過的公投是1977年。而上一次與原住民相關的公投是1967年，那次公投壓倒性多數同意把原住民納入人口統計。此次公投失敗後，總理阿爾巴尼斯指出，雖然結果並非所願，但其絕對尊重澳大利亞人民的決定以及實現這一決定的民主進程。只是本屆政府執政期間，工黨不會再試圖通過議會立法設立「原住民之聲」機構，但是將「繼續盡所能傾聽澳大利亞原住民的聲音」。

失敗種子早已埋下

細看各州與領地的投票情況，在位於昆州偏遠地區的Maranoa選區，反對票比例全國最高，超過80%，墨爾本內城區選區則成為全澳投贊成票最多的地區。有意思的是，這兩個選區的席位均由政黨黨魁把持，分別為國家黨領袖大衛·利特爾普勞德和綠黨領袖亞當·班德。從選民的居住地點來看，投贊同票的人在內城區最多，而大多數偏遠地區和鄉村地區的選民都投了反對票。換言之，距首府城市越遠的選區，贊成率越低。同時，選票的分佈很大程度上與選民的受教育程度、收入、年齡和性別有關。看看全澳唯一贊成票佔多數的州/領地——首都領地，超過40%的投票者擁有大學學位。而收入也是影響投票選擇的一個因素，越富有的選民越有可能投贊同票。澳大利亞廣播公司的資深公投分析員安東尼·格林表示，這次公投結果與共和制公投時的結果非常相似，那次公投也失敗了。儘管兩次公投存在諸多差異，但抵制變革和接受變革的地區卻幾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公投前的幾周內，在澳大利亞中文社媒上流傳著數十條關於「原住民之聲」的不實資訊，例如：會被驅逐出境、喪失工作權利、學生被剝奪受教育機會等等。在整個全民公投期間，事實核查人員和專家一直在努力核實鋪天蓋地的恐嚇宣傳和不實資訊。多元文化社區領導人指出，一些最惡劣和未經核實的資訊在非英語平臺上傳播。除了有害的刻板印象之外，「大多數華人社區對原住民缺發基本的瞭解，因此才有了土壤讓有關「原住民之聲」的錯誤資訊生根發芽。

在墨爾本兩個相連有著相同比例(接近30%)的華人選民的選區Chisholm及Menzies, 有著完全不同的結果, 令人見到華人不是一面倒向Yes或No的選擇。 Chisholm 有著高比例來自中國的年輕華人, 投Yes的有49.4%, 比起維州平均支持45%, 高出4.4%, 而Menzies則有大批來澳洲較長時間的香港移民, 大多不使用微信等社交平台, 支持公投的只有44.2%, 比平均低了0.8%。可以說, 華人全都支持Yes的說法, 或是受微信上社交平台影響, 都是站不住腳的事。Chisholm區的結果, 更說明對WeChat上輿論的分析, 根本不反映投票結果。

除了一些人對資訊的瞭解過於片面，受到錯誤和不實資訊和輿論的影響，還有些人誤認為公投會造成社會分裂，會賦予特定的人群一些特權；亦有人群認為這次公投與政黨政治與黨派利益掛鉤，然而這次公投其實是超越黨派之爭的，只是有關政黨政治的陰謀論，也折射出當下澳洲部分民眾對所謂社會精英的不信任。此外，一些人雖然支持改善原住民的生活和福利，但是反對「原住民之聲」。因為與其他選舉不同，公投是要修改憲法，一旦修改就難以改變，而選舉出來的政府只會執政一段時間。而且本次公投的問題不清楚，後果本就難以預料。

此時需要的是團結

原住民約佔澳洲總人口的3.8%，自1788年被英國殖民以來，遭受了幾個世紀的忽視和歧視，公投結果的歷史性慘敗讓澳大利亞的原住民感到震驚。有原住民組織計劃本周將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峽島民旗幟降半旗以哀悼這一令人心碎的公投結果。一些原住民領導人則將公投結果稱為「苦澀的諷刺」——在澳大利亞只生活了235年的人，拒絕承認那些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6萬年或更久的人，這毫無道理。不管政客們怎麼說，這一公投結果都會阻礙和解事業的發展。否定人民的懷疑, 堅持要求人民盲目信任政府而進行公投而傷害原住民, 為的是滿足工黨在去年競選時的承諾, 正是政府要反省和面對的。

與加拿大、紐西蘭、歐盟國家和美國等許多其他發達國家相比，澳洲改善原住民權益的腳步慢了許多。澳洲沒有與原住民簽訂任何條約，在大多數社會經濟指標上都低於全國平均水準。儘管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峽島民在這片土地上已居住6萬5000多年，但卻未被納入澳洲憲法。公投失敗對阿爾巴尼斯領導的工黨政府也是一個的重大打擊。這可能不會對工黨的選票造成更長久的影響，但人們會從其他方面對工黨和聯盟黨做出判斷。而這樣的結果對於聯盟黨也並非喜事。雖然聯盟黨的選民在貢獻公投失敗結果上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此次公投也強化了一種感覺：當代自由黨已經與它的藍絲帶大都市中心地位脫鉤，目前這些被獨立候選人佔據的席位則是投票贊成了公投。

當然，雖然此次公投失敗，但公投舉辦的本身已證明，數百萬澳大利亞人團結起來發起了一場歷史性運動，要求憲法承認澳大利亞原住民。百萬人認可澳大利亞原住民，對他們的期望和提出的和解表示同意。畢竟澳大利亞原住民長期以來在政治上邊緣化，利益訴求得不到政策制定者的有效回應：其個人收入、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等多方面均落後於社會平均水準。在當今俄烏戰爭連綿不絕、巴以衝突迅速升級的國際形勢下，澳洲民眾依舊以和平、平等、一票同等價值的方式做出重大決定，這一點尤為珍貴。因此這一時刻的分歧並不足以定義澳大利亞民眾，此時更需齊心協力共同走出這場辯論，同時勿忘當初為什麼要進行這場辯論的初心。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