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話題
海外華人處境堪憂
近來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國慶日演講提醒,美中角力引發地緣政治衝突,新加坡人民要有危機意識,並指出華人並非中國人,語重心長地呼籲新加坡的華族社會要「落地生根」,不是「落葉歸根」。這一講話再度讓海外華人這一話題帶入了我們的視野。
華人並非中國人
對於新加坡而言,本土認同才是一個小國在大國博弈中的生存立足之道。新加坡位於東南亞經貿、戰略要地,曾受英國的殖民統治,二戰期間又曾被日本佔領。二戰之後,新加坡在一九六三年以獨立城邦的形式加入馬來西亞,不料兩年後,即遭馬來西亞國會全票贊成,將新加坡驅逐出聯邦。隔日,新加坡共和國誕生。
回顧歷史,新加坡發展的經驗非常特殊。一是,它的獨立是被迫的,並非住民自決的結果,相反的,新加坡是渴望加入馬來西亞聯合邦;二是,馬來西亞驅逐新加坡,主要在顧忌新加坡華人居多,容易讓華人成為馬來西亞政治的主導力量。坦白說,海外華人社群根深柢固的「中華民族」、「中國人」認同,往往成為移民國家內部分化,甚至國家安全的隱憂,才是新加坡被逐出馬來西亞,被迫獨立的真正原因。
新加坡立國以來,除了推動經濟、產業的發展,更力促種族融合與共存,至今績效可觀。然而,在獨立五十七年後,李顯龍仍須呼籲華人要「落地生根」,不要「落葉歸根」,等於是要求華人完全融入新加坡,不要再有自己是中國人或華人的概念,不要再將中國作為精神上的寄託,使新加坡成為一個多種族和諧共存的生命共同體,得以凝聚全民力量在大國博弈中安身立命。
這裡必須要明確的是兩個概念:就是「中國人」「華人/Chinese」。具體來說,「中國人」指的是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而「華人/Chinese」並不是指中國人,而是指全球華人,包含中國人以及具有外國國籍的帶有中國血統的公民。由於中國人看重親緣血脈,經常把「華人血統+華人外形」的人都當成「中國人」「自己人」。實際上,以對方國籍來看,對方並不是中國人。更有甚者,從小國外出生長大,也沒有接受過中華傳統文化教育,那就是所謂的「香蕉人」(外面黃種人,內心白種人),更不能稱對方為「中國人」。只是在美中關係每況愈下的形勢下,西方世界的白人大概沒有太多的耐心去區分其間的差別。此時李顯龍的講話則顯得尤為重要。
多元文化澳洲的華人
不過, 在澳洲的華人因為來自不同國家, 自是對「華人」是否等同「中國人」也有不同的看法。來自中國的華人, 不少認為「華人」就是「中國人」的另一個名字, 甚至會認為華人若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是忘本、忘祖、甚至就是反對國家。殊不知來自不同地區的華人, 都會有不同想法, 對中國的支持也不一定相同。
來自越南的華人最反共, 因為是共產黨把他們多代累積的財產都搶去了, 對共產黨反感是很自然的事, 他們也是最不願意被稱為中國人。來自印尼的, 因為在原居地有多年不能實施華人教育及與中國有密切接觸, 不少年青一代的已很少認為自己的華人有甚麼特別, 亦不太重視。來自馬來西亞的相對來是較接受近代強大起來的中國, 因為長期在馬來人的壓抑之下, 強大的中國令他們相信華人地會變得更高。至於來自香港和台灣的華人, 親共和反共的都有, 近年從香港來的, 以香港人自居的更多, 認同為中國人的不多, 相信是和香港近年來抗爭運動有關。
有人評論華人在澳洲的多元化, 與澳洲的多元性不惶多讓。所以在華人社群之中, 把華人都看成為「中國人」, 並不能團結華人。在澳大利亞人之中, 也開始覺察到不能把華人看成一個整體。當然, 要是對華人欠缺認識的, 可能就會把他們看為相同的一群, 就如我們對印度不甚瞭解, 並不明白來自不同地區的印度人, 可能有著上百年的爭執一樣。
反外國干預法第一人
近日一條新聞吸引了澳洲華人的視線:華人社區領袖楊怡生將在維州縣級法院面臨審判。67歲的楊怡生在1996年維州選舉中曾是列治文(Richmond)的自由黨候選人,他是第一個依據澳大利亞反外國干預法被提起指控的人士。楊怡生為大洋洲越柬老華人團體聯合會的會長,也是墨爾本澳華歷史博物館董事會董事。
在澳大利亞聯邦員警和澳大利亞安全情報組織的聯合調查後,楊怡生於2020年11月被提起指控準備實施外國干涉行為,該罪最高可判處10年監禁。澳洲聯邦警方稱,當年早些時候,楊怡生利用一筆捐款與時任聯邦部長的艾倫·塔奇建立了關係,以便他未來可以接近後者,目的是影響政府政策,為中國政府謀取利益。澳洲華人社區成員籌集了37,450澳元,以楊怡生領導的當地華人協會的名義捐贈給墨爾本一家醫院。
楊怡生的律師尼爾·克萊蘭表示,這筆捐款只是打擊因疫情而激增的反華種族主義的一種方式;並辯稱該案應被駁回,因為警方缺乏證據證明以下幾點:楊怡生是受中國政府指示或向中國政府彙報;他計劃在特定政策或問題上影響塔奇;或者他的行為參與了其他人在特定問題上影響塔奇的計劃。但法官同意檢方的意見,檢方稱,根據這部新的法律,警方不需要證據證明楊怡生計劃在未來實施干預行為就可以提起訴訟。檢方律師派翠克·多伊爾主張,當楊怡生與塔奇接觸時,他想到的是與部長的良好關係可能會讓他成為對華相關政策問題的倡導者,這就足夠了。
旨在阻止外國勢力干預本國政治的《反外國干涉法》於2018年在參議院通過。2020早些時候,聯邦政府宣佈計劃推出《外交關係法(Foreign Relations Bill)》,賦予外長取消各州、領地、地方政府、大學與外國政府所簽訂的違背國家利益的協定的權力。這一系列反外國干預之舉正值澳中關係緊張之際,如今隨著美中新冷戰的逐步升級以及楊怡生案件的再度進入公眾視野,這些政策的指向性瞬間極其明確。
身份認同的多元
很多海外華人對亞洲甚至中國文化都十分感興趣,願意去了解去學習。 其實,追本溯源往往是一種解放。越多地瞭解你的過去,將越深地惠及你的現在和未來。無回憶則無自由。如果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自由就無從談起。但隨著社會日益走向多元,身份認同的來源不再局限於血統和國家了。畢竟人們有著選擇自己文化和價值觀的自由,而這一點在當下這個發生巨變的世界顯得尤為重要。
近三年的新冠疫情已讓人們看到西方社會對亞裔尤其是華裔的歧視漸漸抬頭。整個國際社會正在轉變態度,世界日益碎片化起來,各國的政策也在慢慢轉變——民粹的興起,貿易壁壘的增加,捍衛本民族、本地文化、小共同體的意識漸漸增加,國與國之間不在的互信。資本主義全球化遭遇了瓶頸,湯瑪斯·弗裡德曼的「世界是平的」已經被徹底打破了。世界開始形成了不同的陣地:美國正在拉幫結派,中國也在與伊朗、委內瑞拉、俄羅斯、朝鮮抱團取暖。新冷戰已經形成,很難說未來是否會發展稱熱戰。在這樣一個大形勢下,海外華人的日子很可能舉步維艱。
如今全球經濟陷入十分嚴重的困境,甚至一段時間內會處於這樣的一種狀態,一些白人特別是生活在底層的民眾,非常可能會選擇亞裔面孔作為一個情感宣洩的出口。而未來更嚴重的是整個社會甚至國家政策,都會轉向——對任何與中國政府、中共有潛在關係的團體、個人,比如海外統戰組織、與使領館有緊密關係的組織「拉清單」,西方各國就會考察這其中是否會有中共勢力的滲透:比如間諜、盜取核心機密、搞大外宣、影響本地輿論,甚至介入到西方的民主選舉……這些進而會牽扯海外華人被篩查——是否支持澳大利亞的價值觀,還是與中國裡應外合、顛覆西方的自由民主價值。
儘管理智告訴我們這對海外華人極其不公,但在這樣的大形勢下似乎又不可逆轉。而海外華人能夠做的就是既然選擇做了澳大利亞人,就本分地做一個澳大利亞人,用自己的行為體現出澳大利亞華人的優點,對於澳大利亞法律的踐行和文化的尊重,真正地融入這裡,接受這裡的文化、思想以及價值觀,在多元身份的認同中達到一種平衡。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