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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間秘密任職 引發政壇動盪
上周,莫里森被曝出在2020年3月到今年5月聯邦大選期間,擔任總理一職的他秘密任命自己擔任衛生部長、財政部長、國庫部長、內政部長和資源部長等五個重要部門的聯合部長。
其中大多數部長甚至對此毫不知情。消息一出,各界譁然,但是莫里森面對黨內要求他退出議會的呼聲巋然不動,拒絕引咎辭職。總理和內閣部已於本週一受到檢察長(Solicitor-General,是僅次於總檢察長Attorney-General的澳大利亞聯邦的第二大法律官員)的建議,主題是莫里森秘密任命自己為部長的法律影響。目前這份報告已公佈,指出前總理莫里森的自我任命是有效的,但保密的事實「從根本上破壞了」負責任政府的原則,不符合慣例。
「我本意至誠」
本月17日中午在悉尼舉行的新聞發佈會,被媒體形容為「非同尋常」「氣氛激烈」。當被質問為何任命自己擔任5個部長職務時,情緒激動的莫里森為其「秘密奪權」辯解,稱政府在疫情期間不得不採取前所未有的行動,他需要擁有權力或緊急權力,以保護國家免受 「不可預見」的挑戰。他說:「我在暴風雨中駕駛(澳大利亞)這艘船。」長達一小時的新聞發佈會,前任總理莫里森向公眾傳達的核心就是——他做了他該做的,他拯救了澳大利亞。
莫里森面對為何對澳大利亞民眾甚至同僚保密的追問時聲稱,他不想破壞部長們的信心,也不想讓公眾感到恐慌。莫里森稱,自從此事曝光以來,過去幾天的政治討論證明這些擔心是有道理的。他甚至辯稱,「部長們不知道這些事情,實際上證明了我沒有干涉他們的工作。」莫里森堅稱他在澳大利亞總督赫爾利面前宣誓就職各部部長後,除否決一個能源項目外,沒有「接管」各部委。
現任總理阿爾巴尼斯批評莫里森在新聞發佈會上的表現是「閃爍其詞、自我辯解、消極反抗、自私自利」,並建議莫里森向澳大利亞人民道歉。新冠肺炎疫情初期,莫里森曾秘密擔任該國衛生部、財政部「聯合部長」職務。2021年4月,莫里森再次得到澳大利亞總督任命,直接負責監管澳工業、科學、能源和資源部。阿爾巴尼斯指出,莫里森此舉無異于在澳大利亞建立了一個「影子政府」。
這場充斥著各種「狡辯」說辭自我洗白的新聞發佈會無疑給輿論的憤怒火上澆油,莫里森「挑釁的語氣」提醒著人們為什麼澳大利亞人不再選他擔任總理,更有媒體直接批評莫里森進行「居高臨下的表演」,並評論說「莫里森的態度表明他根本不明白(為什麼錯了)」。政界和媒體要求莫里森辭任國會議員的呼聲連日來持續升高。這起發生在「西方民主國家」的醜聞也讓世界媒體瞠目。英國《衛報》嘲諷說,在2020年至2021年期間,莫里森像某種戀物癖一樣「收集」部長職位。眼下,澳大利亞需要處理的不僅是醜聞本身,還有該國憲政數十年來的最大危機。
憲政危機
向來以幽默著稱的澳大利亞人正以另一種方式為這一戲劇性政治事件加料:網路段子和表情包——理髮師莫里森、技工莫里森、大廚莫里森相繼亮相。綠黨參議員麥基姆製作了莫里森的「分身」視頻。視頻中,麥基姆模仿莫里森出席內閣會議時,一遍又一遍地向不同的自己打招呼。目前,沒有跡象表明莫里森秘密任職的行為違反了任何法律,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一切確確實實地破壞了民眾對澳大利亞民主和公共機構的信任。
悉尼大學憲法學教授安妮·特沃梅(Anne Twomey)在《對話》(The Conversation)上就此事刊文,指出莫里森秘密就任部長行使法定權力是不合適的舉動。此類事項應通知國會,並正式予以公佈,以便讓公眾知道誰有權行使特定權力。這也是為何澳洲有《行政安排令》和《部長責任變更通知》(notifications of changes in ministerial responsibility)的緣故,並將相關事項記錄在聯邦立法登記冊上。特沃梅教授進一步指出,對這些事情保密是不合適的,特別是如果這是向內閣和被總督正式分配職責的部長保密。這種缺乏透明度的做法表明對政府機構和有權瞭解權力如何分配的公眾來說都缺乏尊重。
澳洲的憲法所依賴的東西之一是一系列公約,而這些公約都沒有寫下來。對它們的試探將影響澳大利亞人民對這些程式的信任和信心,莫里森的行為破壞了對這些公約的信任。把國家蒙在鼓裡、身兼多職的莫里森無疑讓澳大利亞的「總督—國會」政體遭受著考驗——關於澳大利亞的民主運作,關於慣例,以及是否有任何慣例被推翻,以及是否需要進行任何必要的改革,以確保這樣的事情永遠不會再發生,都分別提出了問題。
在遭曝光和各個政治派別的譴責後,莫里森作為該國總理的政治遺產已變得骯髒。《紐約時報》對此事件發酵的評論十分中肯,大多數澳大利亞人對他們的「威斯敏斯特式」的議會民主感到自豪。他們更喜歡合作的政治,厭惡美國總統集權的威勢——這正是莫里森引發火山噴發般批評的原因。
還有更重要的事
今年5月敗選後,莫里森並未離開政壇,而是繼任庫克選區的議員。而目前,四面楚歌的莫里森面臨要求他辭職的呼聲。然而,莫里森在17日的發佈會上堅稱,他不會因這場「風波」辭職。《衛報》形容莫里森作這番表態時語氣「挑釁」。前總理阿博特稱莫里森秘密奪取部長權力是「不尋常的」「奇怪的」和「非正統的」。不過,他為總督赫爾利同意莫里森的秘密請求辯護稱,「這場疫情是完全前所未有的情況,很多在正常情況下永遠不會做的事情都被做了」。
莫里森的做法確實挑戰了「威斯敏斯特式」的議會民主所強調的合作。但在新冠疫情這一史無前例的危急時刻,做出如此難以令人理解的選擇,莫里森對自身的辯護並非全無價值。緊急時刻需要「緊急權力」,作為當時的總理,只有莫里森本人才能真正理解肩上的責任,而當事人在事後近乎風平浪靜之時進行全面的抨擊和指責,對澳大利亞的民主制度也不見得有何建設意義。日前,澳大利亞總督赫爾利已發表聲明為這一程式辯護,證實自己簽署了莫里森擔任衛生、財政和資源這三個部門部長的任命總督表示,簽署允許莫里森管理其他職務的文書是「符合憲法第64條的」,並稱部長被任命「管理其職責範圍以外其他部門」的情況實際上並不罕見,莫里森不需要經過正式宣誓就職儀式。
當然,莫里森的行為存在極大瑕疵,本刊亦不會為其行為開脫,畢竟最後還是要一句檢察長的法律意見以決定如何推進工作。周二被公開了的檢察長給總理的報告, 明確地說明莫里森的行為完全合乎法律, 因此現時的問題及處理, 不會牽涉刑責。在收到報這報告後的周一晚上, 總理及不少內閣成員, 均表示問題不只是是否合法,聲言要繼續擴大研訊,一定要莫里森負責到底。不過,現屆政府好像忘記了自己在事件發生時,他們正扮演著反對黨的角色。莫里森的辯解把行為看成為給當時的總理「特事持辦」的權力,而疫情期間這兩年多來總理藉推行「國家內閣」會議來施政, 明顯地與已越過各部長的權利, 莫里森的自我任命令到這制度合法。
因此, 現政府若要繼續追究莫里森的「部長事件」, 不單當時任部長的議員要解釋自己為何不覺察自己的權力已部份為總理所取去, 很有可能會連當時的反對黨, 即今天的政府, 也要向國民交代, 為何未當時未曾監察政府,追究莫里森的權力從何而來。現時把問題看成為莫里森個人問題,很容易變成政客的偽善。
身居關鍵位置的人物,往往需要一定的灰色空間,否則做事的時候就沒有任何彈性和靈活度了,很多棘手的問題都無法解決。特別是新冠疫情對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府都是史無前例的考驗,此時全然不提及莫里森政府應對新冠危機在西方主流社會中取得的巨大成就,也是極其不客觀的。越是成熟的民主制度,越會在一些領域留有一些餘地。
當然,我們並不希望看到類似的情況在未來再度發生,畢竟民眾對政治家的信心需要被維繫, 而秘而不宣的做法嚴重破壞了這種信任。經過這一醜聞, 如何恢復進而更好地保持民眾對澳大利亞政治機構和民主機構的政治信任,需要目前的政客討論並去填補相應的漏洞。實現透明化和靈活度的共存,才是民主制度長盛不衰的關鍵。
莫里森政府的前內閣部長們近日來也是對此披露「感到困惑」和 「目瞪口呆」,抨擊莫里森的決策「莫名其妙」地缺乏透明度。但除當時擔任內政部長的安德魯斯要求莫里森辭職外,他們都支持反對黨聯盟黨黨魁達頓的決定,即前總理沒有理由辭職。兼任自由黨黨魁的達頓希望避免破壞莫里森政府的遺產,因為這將給阿爾巴內塞提供「彈藥」。畢竟現在是 「頭腦冷靜的時候」,有更大的問題是澳大利亞家庭所擔心的,包括生活成本壓力和能源價格。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