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下英國王室的危局

而僅僅在聲明的前一天，關於凱特王妃繼耶誕節之後未公開露面的猜測甚至謠言滿天飛。此時，面對坦誠與憔悴面容的王妃，英國人彷彿忽然「良心發現」，對凱特產生不舍與歉疚。一些報紙要求停止對凱特的流言猜說和傷害。凱特的太子王宮以及王室院門前，又有鮮花堆積，英國人鼓勵凱特戰勝病魔。

凱特去哪兒了？

在3月22日BBC首次公開凱特王妃承認患癌視頻之前，「凱特去哪了」已成為一個全球性話題，有關她蹤跡的熱搜、新聞頭條不斷滾動式刷新，甚至各種陰謀論甚囂塵上。

自去年聖誕節後，凱特一直未公開露面。直至1月17日，英國王室突然發表聲明稱，凱特王妃1月16日住院接受計劃中的腹部手術，並表示她在復活節（3月31日）之前不會再參加任何公開活動。1月29日，肯辛頓宮再次發佈聲明稱，凱特王妃已回到家中，進展良好。

由於王室並未告知具體的手術類型，又有網友稱，凱特做手術的那家私立醫院以治療癌症聞名，暗示凱特得了「不治之症」。此後，社交媒體上爆發了有關凱特長期未露面的討論。每隔一兩天，就有新的陰謀論湧出，試圖解釋凱特的「失蹤」：有人說凱特病情危急，命不久矣；有人說凱特已離世，還有人說她遭遇婚姻變故……人們甚至開始擔憂，凱特會重演戴安娜王妃的悲劇。

對於種種猜測甚至是包含惡意的揣測流言，英國王室踐行了其長久以來的「沉默是金」原則。直到3月10日英國母親節當天，凱特與威廉的社交帳號發佈自了聖誕節以來第一張凱特的官方照片，力圖打破謠言。照片中，凱特坐在椅子上，周圍是她的孩子們，四個人都笑得很開心。威廉配文稱，「感謝大家美好的祝福和過去兩個月以來對我們的支持，祝大家母親節快樂。」然而，這張照片被指出多個細節存在明顯修圖痕跡，多家媒體紛紛下架照片，事情越發撲朔迷離。

第二天，該帳號以凱特的口吻道歉，稱「像許多業餘攝影師一樣，我偶爾會嘗試編輯，我想對我們昨天分享的家庭照片造成的任何混亂表示歉意。」一時間全民譁然。這一波的王室危機公關著實令人大跌眼鏡。事已至此，只有正主現身，方可平息一切謠言，方有了上週末的視頻聲明。

長期以來，英國王室公關一直努力尋找「親民性」與「神秘」之間的平衡。今年，英國王室已多次受到衝擊。前有查理斯國王患癌暫停公開活動，後有凱特王妃久未露面。此次凱特王妃出鏡自述將終止一些猜測，但處於聚光燈下的英國王室終究要面臨資訊時代的新挑戰。

王室成員隱私亦需被尊重

凱特王妃發佈視頻聲明後，獲得全球民眾高度關注。隨後，肯辛頓宮發言人透過聲明表示，自從威爾斯王妃凱特公開診斷罹患癌症之後，威廉夫婦收到了「令人非常感動的善意訊息」，對於公眾的溫暖支持和理解他們此時此刻對於尊重隱私的基本要求表達「感謝」。這一方面是感謝民眾的熱烈關注與溫暖回應，一方面更是一種「禮貌性的警告」。畢竟向民眾公開診斷結果的部份已經結束了。

過去幾周，威廉夫婦、威廉夫婦的孩子、周圍相關團隊都面臨極其艱難的情況，儘管試圖消去所有流言蜚語，但卻一再證明是不可能的任務。而發佈視頻聲明，無疑「破釜沉舟」之舉，讓凱特王妃接受診斷的神隱風波、包括外界一切不實的謠言與指控劃下休止符。如今這對王室夫婦最想做的大概就是獨處，與三個依舊年幼的孩子更好地共度家庭時光，而非再受到外界的持續干擾。

威廉夫婦的3名子女，包括10歲的喬治王子、8歲的夏洛特公主、5歲的路易王子的學校已經於22日開始了復活節假期，直到4月17日才會回到學校，威廉夫婦已經表態不會參與今年的復活節儀式。時隔3個月，凱特選擇在三個孩子放復活節假期前一天的時間公佈病情，可謂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如此一來，他們可以把三個孩子接到家中，讓他們在家庭較為安全封閉的環境裡，盡可能少的受到外界干擾，情緒和心理上也更容易接受。

只是一向對王室成員吹毛求疵的英國媒體以及民眾會那麼輕易地放過正處於脆弱情境中的年輕家庭嗎？公佈罹癌只是一個開始，未來凱特王妃可能會面對更大的壓力，比如要求透露她病情的更多細節；與抗癌相關的慈善機構也可能會跳出來指望她來提升他們的形象。公開探討疾病也許會給一些病患一種控制感和支持感，但對於另一些醫患來講，這是十分私密的事情，無論患病的是王室成員還是普通民眾。凱特已經犧牲了自己的部分隱私，而對於「隱私」的請求值得民眾去尊重。

英國首相蘇納克指出凱特在聲明中「表現出了極大的勇氣」，並補充指出凱特「受到了世界各地某些媒體和社交媒體的不公平對待」。凱特王妃是王室成員，但她同時也是一個女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一個女兒，一個鮮活的人，在人生如此艱難的時刻需要他人——特別是家人、愛人的陪伴與支援，但並不需要陌生人和擴音器。假設有一天，凱特王妃康復了，如果她不想向我們或任何人談論她所經歷的事情，這也是她的選擇，沒有他人指手畫腳的空間。

王室的尷尬處境

在社交媒體時代，人們已經習慣了對公眾人物的無拘無束的訪問，不切實際地期待公眾人物完全自我暴露是理所當然的。對於公眾人物的隱私需求，普通民眾抱著瘋狂的懷疑態度。當公眾人物中的任何人表達了遠離聚光燈的願望時，人們往往會做出糟糕甚至惡毒的假設。而視頻聲明一出，種種陰謀論原來都在針對一位罹患癌症的女性。在面對如此可怕的疾病時，凱特只是另一個人類，她有權利自主處理自己的疾病。

只是凱特王妃的癌症診斷確實使得英國王室陷入了更加不確定的境地。查理斯在母親伊莉莎白女王去世後於 2022 年 9 月繼位，今年1 月與凱特在同一家醫院接受了前列腺肥大的矯正手術。而白金漢宮隨後在2月透露，這位 75 歲的國王將接受癌症治療，這意味著他不得不推遲履行公共王室職責。國王和凱特兩人的嚴重健康問題讓本已瘦身的君主制雪上加霜，可以想像威廉王子面對的壓力十分嚴峻。

英國的民主過程是一個漸進過程，君主始終存在。君主立憲制對於英國人來說，是最自然的一條路徑。君權逐漸弱化之後，君主最終成為一個象徵。查理斯沒有任何權力，雖然有錦衣美食，卻不過只是個擺設。在幾百年漸進推動民主過程的初期，對一個千年來已經完全熟悉、習慣了君權的民族，對於這個民族的軍隊和民眾來說，君主的存在，就是民心穩定和服從的理由。即便是個「擺設」，也不能隨便廢除。王室的存在不僅是個文化上的歷史保存，還是政治歷史的活化石，既然國王的存在沒有妨礙民主的進程，也就沒有什麼必須廢除的理由。

此次應對凱特王妃消失的危機公關過程中，英國王室固守陳規、緘默不語的做法惹惱了成日沉浸在社交媒體上的民眾。幾天一更新的陰謀論令王室始料不及，彷彿民眾與王室生活在不同的世代——很明顯，王室對於跟上瞬息萬變的網路時代已經力不從心了。社交媒體對王室來說本應是雙贏的，它是一種手段，可以在不受質疑、不被篡改的情況下傳播他們的資訊，只是凱特照片被篡改一事，難免侵蝕了王室的信譽。

即便大多數人可能會原諒並忘記這件事，但信任對君主政體來說至關重要。此外，在最近的一項調查中，69%的英國人表示，他們對互聯網上的真假難辨表示擔憂。這是在關於凱薩琳的謠言和不實資訊的漩渦之前。而此事件無疑會進一步加劇人們對他們從新聞媒體和社交媒體上看到的許多內容的懷疑。最大的例證，就是BBC公佈凱特王妃公佈患癌視頻後，網路上馬上就有聲音質疑是AI合成。人們對資訊環境的信心日漸減弱。

自1936年愛德華八世「不愛江山愛美人」開始，英國王室一直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在過去70年來，伊莉莎白二世謹言慎行，扮演好王室的「精神象徵」，支持率甚高，為英國王室帶來相對正面的形象，但兒孫輩卻醜聞風波不斷，王室內部的一地雞毛，頻繁暴露在世人眼前。英女王逝世之後，英國王室猶如失去了主心骨，而此時向來有這民眾好人緣的凱特王妃無疑是英國王室的一顆新星——此時患癌，彷彿將王室制度的存在合理性又推向了一個大大的未知。

澳洲人的回應

直到今天，理論上澳大利亞仍為一個屬於澳洲皇帝的聯邦國家，每一個州及領地及聯邦都有由查理三世所委任的總督。凱特王妃的丈夫威廉王子在澳洲未曾改變為共和國之前，仍有可能繼承查理三世，成為澳洲各州及聯邦的首長。不過， 今天的澳洲人，來自全球百多個國家，特別過往三十年來自亞洲地區的移民，都看不到自己與王室的關係。普遍來說， 澳洲人對王室的私隱，並沒有像英國人那樣熱心。

在上世絕末，澳洲曾就是否改制度成立共和國進行公投，反對的保持君立立憲的人僅以少數勝出，暫時壓止了改變的呼聲。不過間中，仍有人提出要求。在女皇伊利莎伯二世逝世時，曾有人認為查理三世年紀太老，很有可能會在短期讓澳洲成為共和國，因為澳洲人對王室不感興趣，支持率低。

這一次， 凱特王妃以一名患癌婦女向公眾訴說自己的處境，要求公眾給予尊重，在澳洲得到社會的支持。澳洲社會重視社會中弱勢群體的權利，凱特王妃現時的處理， 很有可能會被視為能在社會中， 推動尊重女權及對患癌者的關心。若然這情況發生，很有可能會稍為減緩澳洲人要求改變成為共和國的倡議。若然真的如此，可能也是事件開始時，大家沒有想過的結果。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