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天鳳碎屍案的啟示

直至3月8日, 香港員警迄今拘捕了七名涉案疑犯， 而2月27日將蔡天鳳前夫鄺家四人帶到法院提堂，分別控以謀殺與妨礙司法罪名。法庭下令將四人收押候審，待員警繼續偵查案件。其餘三人相信涉及協助犯罪者逃走而被拘捕, 而且10多天來, 在中國及香港兩地, 找出了不少與涉案者的經濟、社交及互相之間的關係資料, 令員警相信這起命案除了涉及「巨額金錢糾紛」，更有不少疑團需要解答。不個行兇者作案手法之慘絕人寰, 令關注此案的民眾其心情已無法用震驚、憤怒和恐懼等詞來描述。

由於案件的殘忍及牽涉社會上層圈子的生活, 受到全球各國媒體關注。由於現時案件仍在查探之中, 本刊就初步發現的情況, 與讀者一起思考對社會的意義。

案件始末

蔡天鳳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女生，父母是成功商人，家產保守估計過億。然而，她在18歲時嫁給家境普通的鄺港智，並生了兩個孩子。後來，蔡天鳳和鄺港智因感情破裂而分手，但她一直照顧前夫一家，給前公公買了一套豪宅（市值6800餘萬港元），還聘請前大伯子做自己的司機。蔡天鳳有經商天賦，又是時尚界網紅名媛，擔任兩家上市企業的董事，還涉及多項投資，名下資產過億。2016年，蔡天鳳與香港米線大王的兒子牽手，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不過，兩人只擺酒，並未領證。「再婚」後，蔡天鳳又生下了一兒一女。

近來，蔡天鳳打算把以前公公名義購買的房屋出售。根據當地相關法律，只要她能證明自己是房屋購買出資人，依然可以把房子要回去處置。前婆家堅決反對蔡天鳳出售該房屋，也不願搬離。在矛盾無法調和的情況下，他們將前兒媳蔡天鳳殺害並碎屍，還慘無人道地煮成肉湯。動手之前，前夫鄺港智、前夫大哥、前夫父母四人佈署了周密的計劃。據分析，作為蔡天鳳的私人司機，哥哥負責記錄蔡天鳳私人行程，掐准動手時間。父親也早在今年二月，便以朋友的名義在偏僻的城中村租了間出租房。身為前員警的父親對一切都很在行，房子一租來便圍好帆布，做好防水，避免血跡濺到牆上；並提前購置殺人工具，房間裡除了一張床，剩下的都是精心置辦的「兇器」——絞肉機、電鋸、鐵鍋、冰箱、膠鞋、雨衣……一切準備妥當，就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時間回到2月21日下午5點，那天陽光正好。蔡天鳳留在人間的最後影像是，一頭披肩髮，白衣白褲，穿著靚麗，準備去學校接孩子放學。2月21日下午，蔡天鳳坐上前夫哥哥開的車，準備去大埔科進路學校接女兒回家。上車不久，司機就開始了滅口計劃。他先是用迷藥把蔡天鳳迷暈，然後一路開到了前夫父親新租的房子。到了出租房，雙方發生過一場激烈的爭執。有鄰居說，當天深夜10點左右，曾聽到一名年輕女人與一群男人爭吵良久，但沒有聽清具體內容。再之後，還有證人說，曾聽見類似切割機作業聲音，響了大概半個小時。翌日淩晨，房間中斷斷續續傳來嘈雜的爭吵聲，以及碰撞和女性的叫聲，只不過大家都沒理會，也沒報警。而就在21日夜裡，蔡天鳳就被鄺家一夥殘忍殺害，四肢卸掉，絞碎，烹煮，分批丟棄。

人性之「惡」的無下限

也許，剛開始的時候，對於蔡天鳳的付出，鄺港智是感激的，但婚姻不是「精准扶貧」。隨著她一次次地付出，鄺家已經形成了理所當然。如果能一直保持這樣倒也無所謂為。但突然有一天，「我」住的豪宅，你竟然不讓住了，本來屬於「我」的福利，也沒有了，人類損失厭惡的心理就產生了。於是挽留損失的手段自然就產生了，至於怎麼挽留，那就只能靠對方人品了。而鄺家人，顯然不是什麼善茬。

蔡天鳳一案令人想起東野圭吾的經典小說《惡意》：人性最深的惡意就是見不得別人（身邊人）過得好。蔡天鳳離婚後和第二任丈夫婚姻幸福，而且蔡天鳳自己的時尚事業也風生水起，這場謀殺不僅是前夫一家覬覦她的錢財，更是因為他們見不得蔡天鳳過得好。很多網友對此案感到震驚的是「一個人資助了不學無術的一家四口，最後慘遭他們殺害並分屍」，因此得出了「升米恩，斗米仇」的結論。但是這又絕不是簡單的「恩仇問題」，這是人性的惡缺乏有效監管從而徹底失控的問題。嫌疑人一家基本上每個人都有案底，都犯過事，卻都能相安無事地繼續自由生活，這就助長了他們進一步為非作歹也不會有事的心理。

香港名媛蔡天鳳，以最殘忍最駭人的方式死去。警方搜索了3天，終於在一個大湯煲裡，尋回她的頭顱。令人震驚的是，報導裡還提到了一個細節，烹煮蔡天鳳頭顱的鍋裡，還加了胡蘿蔔和青蘿蔔。喪心病狂的程度，連警方都感到驚悚。作家韓松落感慨，這背後隱藏著一種巨大的、變態的、極其惡毒的恨意。「可怕的不是這個案件裡這種巨大的惡意，而是這種惡意其實無處不在，甚至已經日常化，貌似無害化。」

精神貧困的人，道德感也會非常薄弱，所以能不斷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線，鄺家從接受蔡天鳳的扶持、到記恨蔡天鳳，再到後來暗害蔡天鳳，正是如此。蔡天鳳的家庭條件和物質條件都相對好一些，她屬於精神相對富足的人，從她的圈內朋友對她的評價就能看出來，她人很好，善良且隨和。而她的前夫一家，全都是有案底、素質低下的人。在這樣的家庭裡成長起來的人，很有可能是精神貧困的人，精神貧困的人很容易被「惡」控制。

一直以來, 社會都認為善與惡是個人的選擇,而每一個人都有良知, 當人失去良知而作惡時, 都由個人所主宰和負責。不過, 蔡天鳳一案, 卻是由整個家庭的大部份成員參與,加上與他們血緣較少的成員身上。而且在行事之前, 整個家庭還好像與這成員保持極親密的關係。這樣的行為, 令我們無法想像是如何可以發生。

人要作惡, 大都不會告訴自己親愛的人, 特別是要殺害大家之間的至親, 因為我們無法想像其他人的反應, 除非我們之間都有默契, 認為這其他成員, 必也是其他人深惡痛絕。在蔡天鳳一案, 除非在日後找出更多資料, 能說明蔡天鳳死亡是大部份家庭成員都認同應該發生的事, 不然的話, 我們很難想像這樣的合謀, 是如何可以在我們認識的人性下發生。真有這樣的事發生的話, 更令我們質疑, 在這一個家庭之中, 人與人的關係, 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亟待道德重建

蔡天鳳生前好友、也是前歌手周英傑日前接受訪問時說，蔡天鳳和前夫鄺港智所生的10歲兒子和8歲女兒都看到新聞，在學校時也聽到同學提起，因此非常傷心，兩人走過媽媽房間時還會哭鬧。他還透露，兩個年級更小、分別為6歲和3歲的子女則還不曉得，家人暫時只對他們交待媽媽外出工作，不希望太快讓兩個小孩知道事情。目前尚未對四個孩子的未來做安排，也不知道他們之後會不會一起生活。

無法想像鄺家當初是如何下得去手，謀害殺死的可是他們孫子的親生母親，紙包不住火，一旦事發，他們又要如何面對這兩個無辜的稚童呢，這是用尋常人家的思路和情感萬萬也無法相通的事。蔡天鳳前家翁鄺球被捕後已聘請多名律師辯護，並透過律師助理向前媳婦的現任老公Chris譚姓一家轉達口信，表示「希望譚家老爺（譚澤均）可以代幫忙支付律師費用」。辦案的港警也曾透露，警隊出身的鄺球相當不合作，導致調查進度相當慢，此次被爆出索討律師費，再次引來非議。

若孤立地觀察此案件，我們可以挖掘出人性的善惡較量；若繼續深挖，我們不禁要問這個以家庭和美為幾千年傳統美德的民族，發生了這樣令西方社會都震驚的案件，這個社會究竟是怎麼了？其實在半個世紀前的文化大革命結束後，中國社會就一步步慢慢步入了金錢至上，唯利是圖的時代，整個社會變得認錢不認人、笑貧不笑娼——中國人的信仰究竟哪裡去了。半個世紀以來，中國發生了一系列人為的動盪，文化大革命葬送了一代人的教育；血腥鎮壓天安門學生運動扼殺了民主進程；改革開放創造了經濟奇跡之後，金錢至上，政府官員利用權勢巧取豪奪，錢權交易，這一切使中國社會陷入了道德困境。傳統道德的毀滅可以發生在頃刻間，而重建確是難上加難。

個人道德的覺醒、社會道德的重建，必然會涉及到有更獨立思考，更有正義感的個人和組織的出現，但這極有可能威脅到威權政府的生存，可是政府也不歡迎道德淪喪，因為道德淪喪可能導致社會崩潰。在兩者的角力過程中，我們看到的就是蔡天鳳碎屍案中鄺氏一家人集體的人性扭曲，而令人們心驚膽寒的是不知道這樣的案例只是孤例，還是人性和道德的日益淪喪中再度不幸降臨。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