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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行至「一國兩制50年不變」中場

日前中國官媒確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將出席香港回歸25周年慶典暨新任港府就職典禮。如果成行,這將是他自新冠疫情爆發兩年半以來首次離開中國大陸。

習近平前往努力遏制疫情的香港的決定無疑反映出此次周年紀念對習的重要性,他想被視為引領「民族復興」的領導人,與此同時,中國正在加強軍事力量和實行更加自信的外交政策。從上世紀末的主權移交到如今,被稱為「東方之珠」的香港走過了風起雲湧的25年。曾經還在爭辯著「一國兩制50年不變」——50年後呢的人們,大概已經看清了時局風雲的變化莫測,不用等50年,不過25年的時間——如今的香港還留著當年香港的幾分神韻呢?

/ 习近平上次赴港是2017年

「一國兩制」有名無實

自1997年香港主權移交回中國,對2047年的展望從來不是一個新話題。香港泛民主派普遍認為,2047年6月30日之後,「一國兩制」自動失效,社會主義制度自動在香港實施。而建制派則曾經心存樂觀,傾向於認為屆時是內地和香港的制度合一,還是繼續一國兩制,要看香港怎樣走這50年餘下的路。近些年不斷有聲音抑或爆發運動希望香港「去中國化」,甚至幫助中國內地推動民主運動。

不得否認,香港回歸後的最初幾年,北京還是尊重香港自治的,但是過了五六年以後,北京就慢慢把重點放在「一國」上,「兩制」方面的分量則越來越少。這和經濟和外交實力的改變。過去20多年香港依賴中國的程度尤其是經濟方面越來越大,而香港自身對中國現代化的貢獻卻十分有限。不誇張的講,如今沒有香港,北京的經濟發展也是可以的。這個跟鄧小平和英國在80年代談判時候不一樣。那個時候中國是很依賴香港幫助中國打進國際市場,所以那個時候一國兩制當中所謂中央的權力跟香港特區特事特辦的因素的重量差不多。

1984年,在《聯合聲明》簽署之前,一群香港大學的學生給時任中國總理趙紫陽寄了一封信,詢問他們在移交後是否可以期待一個民主的香港。而當年5月22日,趙紫陽如此回覆:「這是理所當然的。」而時光流轉,三十年後的2014年,香港民主人士數年來為爭取通過自由選舉改革方案的努力,以失敗告終:在香港政府總部附近發動了長達79天的大規模街頭佔領的「雨傘運動」,以當局武力清除佔領場地為結局。而2019年提出的引渡條例,則被視為是挑戰香港社會民主自治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在新冠病毒疫情的掩蓋下,香港員警逮捕了數百名支持民主的抗議者,以及知名的社運人士,罪名包括從公眾地方行為不檢到違反防疫「限聚令」的措施。2021年3月,全國人大通過《關於完善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制度的決定》,以「愛國者治港」原則整頓香港選舉制度。同年12月,被推遲的立法會換屆選舉舉行,90席議會只有一名自稱非建制派人士當選,傳統泛民主派完全消失。香港的民主運動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碎。

如今,這位在「反送中」運動持強硬立場的保安局局長李家超作為唯一的候選人當選了新一屆香港特首,7月1日即將上任,成為第一位出身員警系統的香港特首——這不僅被國際社會認為此選舉違反了民主原則和政治多元化原則,更是被認為香港朝全面瓦解「一國兩制」原則方向又邁出了新的一步。作為員警頭目背景的李家超主政香港,無疑彰顯了中央全面接管香港的決心——在實施《國安法》以及依據「愛國者治港」原則大幅修改選舉制度後,香港正從2019年的大規模民主抗議活動中恢復穩定。同時,這也印證了香港公民社會正在日漸凋零。

/ 香港特别行政区第六任行政长官李家超将于7月1日就职

不堪重負的香港經濟

香港的民主政治頻頻受阻,而以私有制為主的香港經濟仍然在按資本主義市場規則運作,或許這是目前令無數港人感到些許慰藉的地方。英國為香港遺留下了相對健全、公正的法律體系,對香港社會的基本運作提供了有力的保障。只是這一法律體系也在遭到北京政府的干涉,導致眾多香港人和經濟實體離開香港。即便香港政府對眾多經濟實體的經營並未強力干涉,香港經濟也很有可能難以維持持續繁榮。特別是近年來全球經濟頹勢下,香港也是無法倖免。回望2019年在香港持續爆發大規模抗議、美中貿易戰愈演愈烈之時,香港經濟的衰退之勢就已開始默默開啟。

疫情肆虐香港,當地經濟自然大受打擊:今年第一季度香港GDP預估收縮4%,跌幅遠超先前機構預測的下跌1.3%至1.9%;私人投資更較去年同期大減8.3%。在香港GDP構成中,私人消費佔比60%,消費萎縮成為拖累香港經濟整體表現的主因。此外,俄烏衝突、全球供應鏈不穩定、中國內地疫情反覆等因素也影響香港經濟,直接反映在香港貨物進出口數據上。有專家預估,香港第二季度經濟仍將微幅衰退,但近期香港消費快速恢復,支撐經濟從低位反彈,下半年可望走出困局。

即便是香港經濟最艱難的日子看似已經過去,但其中一個揮之不去的隱憂是潛在人口外流對人才流失和樓價造成的影響,尤其是在悲觀情況下人力資本及資金可能伴隨移民潮離開香港;樓價出現任何突然和劇烈的變化可能都會對金融穩定和經濟增長帶來負面影響。香港常住人口在2003年非典疫情期間出現過下降,此後直到過去幾年一直處於增長趨勢。2020年香港總人口出現下滑,主要是因疫情緣故入境限制導致訪客和流動居民減少。只是自去年開始,以英國為首的西方各國,紛紛向香港居民開放新的臨時簽證,吸納起了新一波的移民潮。這也有可能導致香港人口的持續外流。長遠來看,離開了人才的儲備,經濟復甦並不樂觀。

金融、航運、貿易是香港的傳統優勢,更是世界許多城市無法比擬的。只是近年來,香港經濟增長放緩、社會矛盾凸顯,曾經的「東方之珠」頓時黯然失色。兩年多的疫情更是雪上加霜。2020年8月,特朗普政府宣佈取消香港特殊地位,要求香港出口到美國的產品需要將「香港製造」改為「中國製造」。而新任美國總統拜登也是明確對WTO延續強硬路線,支持港貨續標「中國製造」。美國保持權力以隨時終止香港的獨立關稅區地位,如同高懸在香港這座昔日國際金融中心頭上的達摩克裡斯神劍——港元隨時有可能不再能夠與美元自由兌換,最是厭惡風險的大資本家或許也會逐漸離開,北京那套長久以來獲利匪淺的國際金融頂層設計就要徹底破功。

相似的離開 不同的心情

在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之前的幾年裡,因對北京鎮壓天安門廣場學生抗議活動感到恐慌以及擔心自由會遭踐踏,數十萬香港市民移居海外。他們前往加拿大、美國、澳大利亞和其它國家開始新生活,或者獲取第二本護照,作為日後想要逃離時的一個保障。主權移交平穩完成,幾乎沒有跡象表明北京會採取鐵腕政策,很多港人又返回了這座城市。

風向轉變得超乎於人們的預期。自從北京方面在2014年壓制了為香港爭取更大民主的抗議者以來,特別是2019年反送中運動爆發、最嚴厲《香港國安法》實施以來,香港民眾對公民自由、生活水準和生活品質的擔憂持續加劇,新一輪移民潮正在到來——曾經回來了的港人再次選擇了離去。只是1997的時候大家覺得有恐懼,未發生,所以是自己選擇走,當年的移民更像是一種「保險」;而如今是已經有一些令人恐慌的情況發生,自由被剝奪了,所以是被迫要走,是因為人們看清了、心冷了,「決意離開」。當年,人們因恐懼離港;現在,人因瞭解離港。

有沒有任何公眾諮詢的情況下北京推出了《香港国安法》,沒有任何基本資訊讓公眾說,這部法律中包含什麼。這創造了一種恐懼的氣氛,這種氣氛一直持續到今天。無論香港的經濟是否可以重新起飛,當人們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人身上的安全,心理上的安全,都得不到基本保障時,一切就無從談起。

1997年,英國向中國移交香港,中方稱之為「回歸」。25年中,香港經歷和見證了許多跌宕起伏。如今,中國《香港國安法》頒佈已有兩年,北京以「愛國者治港」作為「一國兩制」的新標準,親北京陣營高呼「二次回歸」。通常來說,比如澳大利亞,你是可以預期未來五年內的基本發展軌跡的,那麼香港呢?在重重的中國政局迷霧中,誰知道呢?五年後香港可能與現在大不相同,但也可能更像五年前的情況。這種摸不著頭緒的強烈不確定性正催促著數以萬計的港人加速離開這座養育了他們、他們也曾深愛著的城市。

文/本刊編輯部

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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