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情 澳洲事
香港情 澳洲事 1 我是誰?
自90年來到澳洲, 在04年開始出版《同路人》雜誌, 至今超過17年, 我走上了媒體工作的不歸路。 從未想過今天, 能夠繼續以中文來談自己的生活, 是多麼難得及寶貴的事。
從香港出發
在香港七、八十年代我在香港大學讀書時, 我曾擔任學生會評議會的主席, 那時大學生追求的是「放、認、關、爭」 (即放眼世界、認識祖國、關心社會、爭取權益)。那時的殖民地政府沒有要求大學生要反中國, 愛英國, 或是支持民主, 反對共產, 更談不上要學生愛政府, 支持怎樣的政策等。政府很簡單, 把有能力有想法要改變社會的, 都吸收進政府系統之中, 因為一旦成為系統內的公務員, 你就失去反對政府的能力。
我記得92年我在澳洲留學後回到香港, 滿有雄心壯志, 希望加入課程發展處擔任課程發展主任, 在數學組工作。面試時其中一位官員是曾在我就讀中學的一位老師, 我很興奮地告訴他我在中學時如何已對數學有興趣, 投身唸數學並盼望如何把當時仍在教授的70年代所訂的精英教育課程, 可以更新至適合普及教育制度。面試結束後, 那一位官員禮貎地告訴我, 大概是因為我曾在他所教過的中學就讀吧。他說, 政府要的不是革新發展的人才, 而是要能服從制度, 聽從上級吩咐的精英。結果是我落選了這一個職位, 不過我卻進了大學, 成為少數研究及推動數學教育改革的學者。
因著成為學者, 我有機會向課程發展處的官員提意見, 並且作顧問, 原來改革數學課程的目標,倒有更大的空間, 並且得到教育局高官的認同與支持。不到幾年之間, 課程的改變, 就成為政策上馬, 我也樂於見到變革能實施。
也因如此, 我一直相信把香港看成為家, 要為這一個家出一分力, 建設這一個社會的有心人, 要相信這一個制度, 與建制合作。可以說, 若是我今天仍在香港, 可能就是一些不談政治的忠誠建制派。或許,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成長的我們這一輩, 大都會有這一種立場。
因此我深深體會, 我們同輩的人中, 極少數會走出來, 與政府對立, 要求社會改革。他們選擇與政府對話, 一方面會批評, 但另一方面又會合作。今天年青一代會看我們為不夠強硬, 又或是沒有理想, 其實, 我相信我們那一代的人, 不少仍是有覺悟的一群, 只是他們因為有機會與制度對話, 亦有機會合作, 所以寧願選擇包容, 不公開對立, 讓建制官員有下台階, 並且可以有改變的機會。
可惜的是, 這一種吸納社會精英的制度, 今天已不復存在。政權的更替, 社會的發展進步, 同時間年青一代在富有的環境中長大, 卻沒有他們上一代的發展機會, 令到他們無法感到有更好的將來, 更由於中國的強大對整個世界帶來衝擊, 引來無法解決的衝突, 導致了社會的對立及撕裂。
今天香港已非昨日的香港, 變成與中國大陸沒有怎樣不同的「一國兩制」, 言論自由更受到限制。身為澳洲公民, 我這20多年來專注於協助華人移民融入澳洲, 更相信未來會有更多港人移居海外, 澳洲再一次的港人移民潮將要開始。也因這樣, 今年我訂出專欄主題為「香港情 澳洲事」, 盼望能在這時刻, 多寫一點自己對香港的感受, 同時一起與讀者(特別是新來的香港定居者)思想一下如何能在澳洲安居樂業。
當然很多人仍然要用「黃」、「藍」、「紅」、「綠」來區分華人, 不過我寧願相信我們既然選擇定居澳洲, 不管我們願意與否, 包括我們的下一代, 再下一代, 再再下一代 (除非澳洲成為中國的一個省或是附庸國), 都只能是澳洲多元文化社會的一份子。
因此, 對香港的是那一份揮不去的情, 及能與新來的香港朋友同走移民路的一份盼望。對從中國大陸來的朋友, 或許也是一種另類的想法和經驗, 相信也會對你長期留在澳洲, 有一點的啟發吧。
澳洲管治與法治
最近網球天王祖高域參加澳網大賽, 入境墨爾本時因為沒有完全接種疫苗被拒絕, 他所提供的醫療豁免不被接受, 簽證因而被取消。祖高域因此而入住與難民一起的隔離酒店, 最後訴諸法庭, 法官一開始就問入境處職員「你們還要球員作甚麼?」質疑入境邊防官員的決定。最後法庭判決祖高域勝訴, 可以進入澳洲。祖高域事前高調地宣佈反對接種疫苗, 而總理莫里森表示他被拒絕入境是他咎由自取,引來入境邊防官員特別留意並質疑他的豁免是否有效, 導致事件。
祖高域多次嬴得澳網及世界大滿冠賽事冠軍, 不過卻未曾贏取到澳洲人的熱烈支持。民間輿論認為他高調地反對接種疫苗及隔離政策, 大大傷害了長期要隔離抗疫的心, 對他是否能參加今年的澳網, 並未顯得重視。不過祖高域訴諸法庭並獲得勝訴, 雖然移民部長仍有權力合法地取消祖高域的簽證, 不過部長Alex Hawke沒有這樣做, 讓祖高域仍有權爭取今年衛冕澳網冠軍, 並向贏得最多大滿貫冠軍之路挑戰, 充份突顯出澳洲的管治與法治精神。
祖高域的言論不得民心, 也不討好澳洲人, 而且洋洋得意地表示自己得到豁免而進入澳洲, 令不少人覺得澳洲社會是否偏待大權勢或是有影響力的名人。因此祖高域入境被拒, 大部份澳洲人都認為是祖高域的責任, 因為入境處職員, 有判斷是否接納豁免的理由。很多人都不認同祖高域對疫苗的態度,因此對入境處職員作出的決定, 都感到大快人心, 不過內心都知道否決豁免的理由不強。
法官開審時簡單問一句「你們還要球員作甚麼?」, 提醒澳洲人要回到法治社會的精神。是否因為我們不喜歡祖高域的想法、言論或是行為, 就剝奪他爭取澳網冠軍的權利? 或是澳洲不歡迎他進入? 是的, 接種疫苗是進入澳洲的要求, 不過既然有豁免而祖高域循這途徑進入了澳洲, 入境處官員能依法取消他的簽證, 同時間祖高域的權利也受到法律保護。至於總理的言論, 可能得到民眾的認同及支持, 卻必須在法律判決之下。就算權力上移民部長仍可以合法地拒絕祖高域入境, 不過要在一個明顯地不涉及國家安全, 只影響從政者顏面的決定, 推翻法庭的決定, 絕對不是澳洲政客的選擇。原因無他, 澳洲是民主、自由及法治並存的社會。
政府由民主選舉產生, 所以總理有他施政的權利。莫里森在過去兩年多對防疫政策, 第一年得到極大社會支持, 第二年採購疫苗及接種計劃推行, 並未為社會大眾認同, 最近推出「與病毒共存」引來感染大爆發, 而社會的生活部署不周, 更令社會批評不絕。不過, 若是在不久將來, 社會發現及認識到新冠病毒已演化至沒有很大的殺傷力, 並未影響到澳洲人的安全的話, 那時莫里森可能又會變成為高瞻遠矚的領袖。可以說, 國民的意見會不斷改變, 反映出傑出的領袖們不一定在緊急關頭, 只考慮民意, 更要顯出領袖的能力。
其實, 今天疫情大爆發, 每天超過 10 萬人感染了新冠病毒, 其中絕大部份為Omicron, 病情輕微, 一兩天就恢復。 這表示每天都會有超過10 萬人會認為不應該把澳洲人處於恐慌下生活, 相信會提升社會對與病毒共存的信心, 也會有更多人改變對新冠病毒的看法。當然醫學專家會提醒大家, 病毒仍會有可能變成更危險, 具更大的殺傷力, 不過現時仍未見到這勢頭, 相信在不久將來, 人心會稍為安定。
祖高域的個案亦提醒了社會, 民主選舉的政府, 仍然要守法, 並且就算得到國民的支持和認同, 也不能把法律用在壓制個人權利的事上。祖高域享有言論自由, 就算澳洲人不喜歡他的言論, 不過不能就把他的言論說成為危害國家安全, 就可以「依法」拒絕他入境。
祖高域的個案, 讓我們大開眼界, 看到民主、自由及法治, 如何在澳洲社會中展現。
周偉文